钟之

是吾乡

【叶昭x柳惜音】青梅19

怎么样!看我胡说八道圆的好不好!


十九、

雨倾如注。

冬末的雨都带着凌厉的寒气,落下来打在泛着冷光的盔甲上,立刻结成薄薄的冰。

叶忠很冷,是从心底透出来的冷。

雨水在他的脸上纵横蜿蜒,好似代替了眼底忍住的热泪。

他记得叶昭出生那年,很小一团,包在襁褓里,一点都不像后来那么皮,安安静静咂巴嘴,小脸皱巴巴的,让人一看心底就像有阵春风拂过,软和极了也暖和极了。

叶忠笨手苯脚抱着他,别扭又担忧,生怕哪儿姿势不对弄痛了怀里这个小婴儿。

——这是他的女儿,他手心的明珠,他必会护她疼她,让她一生安乐无忧。

可老天总喜欢和人对着来。

那个小小软软的婴儿一天天长大,从牙牙学语到满地乱跑,穿过漠北年复一年的风雨晴雪,身量渐高,眼神里坚毅日多的小女娃娃,却不知何时已经无声做出选择,走上一条与他期望截然相反的道路。

叶忠渐渐明了,叶昭并不只是他手心的明珠,她是大漠里的飞鹰,是天上的太阳,振翅便可一击长空,绽放出最明亮的光。

他自豪于老叶家有这样的女儿,巾帼何曾输须眉?但他又不忍,不忍他唯一的女儿要在尸山血海,生死界线中挣扎徘徊。

于是父女间的战争永无休止。

直至叶昭十三岁那年,笔直跪在他书房中,一字一顿认真说——

“爹,我想自由自在的翱翔”

书房里昏暗的烛火映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看上去却明亮极了。

叶忠终于放弃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在叶昭身上,他张开手,随他的女儿,这只本就属于天空的鹰,去自在的飞,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那是他毕生的骄傲。

可现在.....

可现在,他想护着的女儿,他的毕生骄傲,在营帐里生死不知。他这个做父亲的,却只能静默站在雨里,沉默着,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叶明,叶磊”

按剑立在两侧的叶明叶磊听得叶忠沉沉出声,一齐出列抱拳,他们眼睛都红透了,像在滴血。

“摸清楚东夏是个什么路数”

叶忠抽出自己的佩剑,阔步走至躺在地上的哈尔敦和伊诺身前,低头,目光里满是刀光剑影。

伊诺脖间的伤口已经让雨冲刷到泛白,他瞪着眼睛,直直盯着阴冷苍白的天空,一双眼睛里的生气早已散去,哈尔敦还剩最后一口气,喉间不时响起古怪的嗬劾声,而即便这样,他神色间的凶戾未减一分,不甘示弱同叶忠对视,目光中竟然还有一丝嘲弄。

嘲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昭死。

“然后一个不留,杀!”

手起,剑落。

一颗人头咕噜噜滚开,满地鲜血眨眼就让大雨冲散。


军医急得满头大汗。

叶家这个小祖宗真是....每回遇上她都有种自己命不久矣的感觉。

叶昭让人小心翼翼抬进营帐的时候他就仔细看过,她心口上插着的枪头虽然看上去有点吓人,但估摸着小祖宗当时下意识反应救了自己一命,硬是避开了心脉要害,没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可...纵然避开了心脉,那心口还是心口啊!贸贸然拔出来,一大出血,吊住的小命可就没了.....

“老头老头!柳姑娘来了!”

秋水箭射一般奔了进来,带起一阵裹雨的风飘进营帐里,军医见着她手里拉的人如见救星,连忙迎上去。

“来来来惜音姑娘,快来跟老夫看看...唉!”

他扯着柳惜音的衣袖就往榻边走,因为太焦急步伐都不太稳当,差点左脚绊右脚带着柳惜音摔个马趴,还是大口喘气的秋水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二人跌跌撞撞停在榻边。

榻上是双眼紧闭的叶昭,神色安静,若不是青白到毫无生气的脸色和微弱的呼吸,倒像只是沉沉睡着了,

“这....老夫就怕拔出枪头后到时血流的太急太猛,虽说有可以扎穴位和用药,但效果如何...老夫实在心里没底....”

军医手里还攥着柳惜音的衣袖,他指了指叶昭心口的枪头,说着说着开始叹气,愁眉苦脸揪起了自己的胡子,用力之大,像是直想把那把浓密的胡须揪光。

柳惜音怔怔。

所有画面都破碎成尘埃,所有声音都遥远到像来自天外。

一身白衣的叶昭迎着那些随风飞舞的尘埃,歪着头,笑容灿烂,如春暖花开,如日升云外。

她说:

“回漠北之后...你想做什么?”

“去看桃花,去游芦苇荡,嗯,大街小巷都要走过一遍...对了,还可以去看看那位无计先生,我觉得你会喜欢他”

“惜音,我想抱抱你”

“你也抱抱我,好不好?”

她写: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倔强地拥抱沉默拒绝的她,最终叹息着放开手。

她掀开帘帐,回头时还不忘笑着:

“惜音,要下雨了”

然后雨声轰然,隐隐中似有个低泣的声音在唱:“....若有雨降...亡灵归乡...斯是离人...身葬何方...此水浩浩,此泪汤汤.....胡不归乡...胡不归乡?”

那是漠北唱给阵亡将士,求其英魂归来长眠的歌谣。

她的阿昭在雨落前,回了她这里。

不可能。

不可能....

柳惜音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风声在耳边咆哮,什么都抓不着。

阿昭是个大骗子,明明说过会娶我,不会丢下我,她不会走,可是一件都没做到。

“惜音姑娘?惜音姑娘?”

军医扯自己胡子扯的差不多了叶没等到柳惜音的半句回应,这侧头看过去顿时魂飞天外。

什么时候了还在发愣?!我的小祖宗诶!

然而话音刚落,“小祖宗”就动了。柳惜音脸上原本木然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眼神中起了波澜,她抬手,从军医手中把衣袖挣出来,然后手落下去,蜷着硬是塞入叶昭冰冷的掌心,另一只手则外温柔包裹住那只血迹斑斑的手。

柳惜音自重生以来,除了前生种种苦痛未能平复,心底对叶昭始终存着一分疑问。

她对我如此,是否全因上一世愧疚?

她对我,心头到底有无...那么一点爱意?

绝望和期望交织,她本能觉得不该心存太多期待,期待只会捆缚住身心,叫人再无法自由自在。

可不再怀有期待,就真的...觉得轻松了,自由了吗?

到底说来,这分疑问,若永远作茧自缚,困于命运所给的锁链中,至死也得不到答案。

“先生莫慌,惜音知道苗医有一不传秘方,止血颇有奇效”

她不能乱,不能慌,不能再抑于从前。

她要亲手,救回她的阿昭,然后亲口去问她....

叶昭是否心属柳惜音?

“劳烦你先行针取穴,秋水,我写方子,你去取药,务必要快”

秋水在后头起初看着毫无动静的军医二人都快急哭了,不想柳姑娘忽然就......出手了?

她眨眨眼,脑子混沌一刹,突然反应过来柳惜音话中意思,鸡啄米般点头。

心中一刻地狱一刻人间,秋水欣喜之余,还有些..感慨。

这柳...惜音姑娘发号施令的气势,可跟自家将军太像了。


叶昭在漫天风沙里睁开眼,有些迷茫的四顾。

她低头去看心口,那儿空空的,完好无损。

...似乎该有柄枪才对啊?

这念头起的莫名其妙。

她摇摇头,再转了个身,打量起周边,这似乎..是一片荒漠。

我怎么会在这呢?

叶昭张张嘴,想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呜呜呼啸的风声里传来一丝人语,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重复说着:

“魂兮....归去...”

“魂兮....归去...”

“魂兮....归去...”

该去哪里呢?

叶昭极目远眺着看不到尽头的荒漠,心中疑惑,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跟随着这声音迈动了脚步。

她摇摇晃晃一头扎入风沙里,不知要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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