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

【叶昭x柳惜音】读档16

十六、
叶昭从玄关走回客厅，刚坐下就听见极轻的咔嗒一声。
她转头，一直关着的房门开了条缝，柳惜音靠在门口，身周环绕着下午时分暖黄色的阳光。
“她，她们...”她有些结巴，唇动了又动，最终只蹦出来几个字。
“回去了”
叶昭边回答边拿着文件袋起身。
柳惜音似乎很是局促，双手背在身后，不停向下扯着身上的t恤，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安抖动着，不敢去看站定在身前的叶昭。
“不舒服吗？”
离得近了才发现柳惜音的脸色苍白不少，叶昭试着用手背贴了下柳惜音的额头。
没发热，反倒有些凉。
柳惜音只在她的手贴过来时微微一颤，接着就没了动静，仍旧不看她，连话也不给了。
叶昭眨巴着眼，头歪向肩膀，试图从柳惜音埋下去的脸上找到点什么。
“哪里不舒服？”
苍白的侧脸悄然泛起浅淡的红。
叶昭看呆了一瞬，忽然鼻尖耸了耸。
头又歪了一些，视线向上抬，越过柳惜音的肩，落在她身后的床上。
掀开的被子有些凌乱，堆做一团，而露出来的床单赫然印着一小块红。
难怪觉得好像闻到了血腥味。
“来了....吗？”
叶昭支吾起来。
那层刚浮出来的浅红骤然转深，柳惜音闷着头沉默片刻，憋出小小一声“嗯”，很轻很短促。
听者有点委屈。
叶昭伸手去推门，然而柳惜音挡着路，还突然拉紧了门把手，叶昭推开的那点地方根本过不去。
“先进去，我给你拿..衣服和卫生巾”
“床，脏了..”
这几个字细如蚊呐，叶昭费了点劲才听清，她哭笑不得，握住柳惜音的手腕：“床单换了就行，你别紧张”
“可，卫生..卫生巾又是何物？”
“卫生巾...”
柳惜音终于放开了门把手，叶昭走进房间，听见这个问题时噎住了，她把文件袋丢到床头柜上，开始努力回忆当年叶母是怎么跟她科普卫生巾这种东西，但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
叶昭有些颓，她拉开衣柜，镇定躲着柳惜音水润润的眼睛。
“就是..垫在内裤上”
柳惜音的脸烧了个彻底：“你是说...月事带？”
卫生巾放在衣柜下层的收纳箱里，叶昭拿出一包，正愁着怎么解释，见柳惜音似乎已经明白了，如蒙大赦。
“对对对，月事带”
但随即她就发现，大赦根本没有来。
“此物...要如何用？”
柳惜音看着叶昭手里的东西，心觉羞赧，又有几分好奇。
要解释是什么东西还能意会，但要解释怎么用....
叶昭仰头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会人生，接着迅速在衣柜里挑了几件换洗衣服，闷头拉起柳惜音的手，吭哧吭哧去了浴室。
“衣服你先拿着”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把t恤和裤子塞进柳惜音怀里让她抱着，自己留了条内裤。
这一刻叶昭什么都不想说，顾自将内裤翻过来，忍着脸上蔓延的烫，拆开卫生巾，一步一步示范给柳惜音看。
“看清楚了吗？”
叶昭肯定自己的脸红了。
柳惜音偷偷看她，轻轻点头。
“那...”叶昭颤巍巍地把内裤递过去：“先洗个澡”
浴室的门推开又被关上之后，门里门外的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叶昭扭开冷水洗了把脸，试图降温，但镜子里那张脸依旧通红一片。
“脸红个什么劲...”
她咕哝着，慢腾腾回房，取出新床单开始换。
换下的床单丢进洗衣机里泡着，叶昭靠在洗脸台上，静静听浴室里隐约传来的水声。
思绪因着断续的水声有些涣散，叶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像前一秒才想起家里没买红糖，下一秒就莫名思索起了月事带要怎么用。
直到衣角被扯了扯，她才惊觉柳惜音已经出了浴室，抱着衣服怯怯站在她身边。
“肚子疼不疼？”
叶昭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无意识看了看蜷在最里面沾血的内裤，才放到洗衣机上搁着。
柳惜音揪住她的衬衫袖子，没有回答。
“疼的话”
这个人总是把不好的事都死死憋在心里。
“不要忍着”
叶昭看到了柳惜音被咬到发白的下唇，眉头拧起来，拢成一块小疙瘩。
柳惜音心里忽的止不住发酸。
疼的话，若是不忍，说出来又有何用？
纵然是这样想着，可唇一张，却鬼使神差般说了那个字。
“疼....”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起来，遮挡住外面的光后剩下隐隐绰绰一片昏暗。
叶昭的身上很暖，搭在柳惜音小腹上的手也很暖，柳惜音挨她很近。
“还那么疼吗？”
柳惜音侧头轻轻贴着她的肩：“好多了”
叶昭松了一口气，家里什么都没有，所幸揉肚子这招还管用。
“那你困不困？睡一会？”
“不困，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身体上的疼痛和疲倦稍稍退去之后，钝重的思绪就开始一点点恢复，柳惜音攥紧身下的床单，她想起午饭前的种种。
——叶柳氏，合葬，帕子和盗墓贼。
“正好问了，现在你有没有很想做的事？除了找你的阿昭之外”
“为何问这个？”
先前的思绪并未中断。
除了阿昭，柳惜音最先想起来的，是那帮盗墓贼。
“今天苏意来，是送你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
“有了身份证明，这个世界上才算真正有了你这个人，接下来你想做任何事，学习或者工作，才好办”
叶昭的声音压低了放轻了，能听出其中朦胧的睡意，躺在昏暗和温暖里，最是容易犯困。
“所以问你有没有想做的，或是想要学的？我都会帮你”
低语近乎呢喃，戳进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因着盗墓贼升腾起的愤恨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柳惜音想抚一抚叶昭的脸，手刚抬起来，又缓缓落下去。
叶柳氏，合葬和随葬的帕子，该能证明她在阿昭心底，应当是有一席之地。
若阿昭心里有她……
忽而就有些怨，怨阿昭为何一点也不记得她，怨她只能忐忑猜想。
可她也明白，对阿昭的怨不该。
人转世以后，哪里还能有前世的记忆？
“为什么啊……”
叶昭迷迷瞪瞪地笑：“不知道，看见你就想对你好”
“可能上辈子欠你的”
柳惜音将脸埋进叶昭的肩头，唇无声张合。
“阿昭”
她无声反复念着，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总是差了一步，柳惜音觉得自己仿佛踏入死局。
“所以有想做的事吗？或者你喜欢的事？也许能当成工作去做呢？”
叶昭见她久久沉默，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你也有工作吗？”
“当然有”
“是什么？”
“警察，不过比较特殊”
“警察？”
叶昭想了想，说：“有点类似于捕快”
“这里，女子也能当捕快吗？”
“想做什么都可以，读书，经商从医，或者是当警察参军，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
“等到那一天，你来娶我，好不好？”
柳惜音失神。
这一天她等到了，可阿昭没能笑着说我来娶你。
“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叶昭没等到柳惜音想要做什么的答案，反而等来了一个问题，她有些怔忪：“什么问题？”
“我们相遇的那艘船……是不是和盗墓贼有关？”
爱的人在这困进了死局里，恨的人没有。
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串起来：盗墓贼，船上的东西，类似捕快的警察，办案。
叶昭没吭声，也不准备吭声。
她不想让柳惜音和蛇哥的事沾上半点关系。
“你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一件事”
在那艘船上，她还遇见了一个人。
“我要见他”
那个她最开始认为是阿昭的人，既然和叶昭相识，那么于盗墓贼的案子，必然也有一定牵扯。
不管是出于确认身份，或是……想知道一些东西。
柳惜音一定要见这个人。
叶昭本来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履行这个承诺，只是让柳惜音那忽然一问，她有些担心。
不过叶朝怎么会告诉她关于蛇哥的事？
心里稍稍一松。
叶昭极力让自己忽略从听到柳惜音提起这个人开始就一直压着的几分沉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