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

是吾乡

【叶昭x柳惜音】梦生16-18存档

十六、

“将军”

“叶将军”

红莺往叶昭这跑了四趟,次次让叶昭用一会就去表妹那打发走了,于是第五趟的时候,她干脆带了个凳子,就坐在叶昭书房门口外边,一遍一遍的催。

大晚上的,不能让人过的舒心点了?

她气鼓鼓的想。

叶昭被她喊魂一样的叫法扰的心神不宁,本来也没干什么正经事,屁股在座椅上挪了又挪,最终还是抬了起来。

“停停停”

书房的门如红莺的愿敞开,她才不管叶昭瞪过来的眼神,端起凳子时还在念着。叶昭听地头大,但转念一想今晚确实是自己...折腾人了,不好发作。她只好闷头匆匆越过红莺,加快脚步,心里开始默默背兵书来盖住红莺的声音。

不过经红莺打岔,叶昭倒是暂时忘却了在书房里坐立不安中的羞怯,一头撞进了下午才慌忙逃出的房间。

“刚才请都请不来,这会跟屁股着火了似的”

小夏子路过这边的时候听见红莺对着把凳子一个人嘟嘟囔囔,停了一下:“你终于把叶将军从书房里请出来了?”

“可不是”

“没见着将军啊”

“早走的没影了,小夏子,你这是干什么去?”

小夏子把自己手里端着的白瓷小碗朝她那递了递:“给郡王送最后一碗安神药过去”

“郡王今天可没落水啊,你都来来回回送了几趟了?”

“唉”小夏子叹了口气“事儿说来话长,夜深了,我怕药凉掉,你也快回去”

红莺有气无力应了声,两人迈开步子,错身而过。


“阿昭”

叶昭进退维谷。

她觉得自己奇怪得很,明明见到穿着寝衣坐在床边的柳惜音心跳地厉害,有个声音叫嚣着要她上前,要她靠近,可腿上如坠千斤,脸上一阵阵发烫。

“阿昭,你怎么不过来?”

“我...我...”

叶昭支支吾吾,手甚至拧起了衣角,反正死活不动。

柳惜音见叶昭这副扭捏的模样,又惊又奇,小时候那个随口就敢调戏人的漠北小霸王如今成了个害羞鬼。

“阿昭——”她拖长了声音,这声“阿昭”又甜又腻,叶昭听着居然打了个颤。

“你再不过来,我便过去了”

.....

柳惜音差点要笑出声,叶昭叶将军平日里走路可是大步流星的,何时这么一步一蹭过?

叶昭也很无奈,她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腿啊。

罢了。

柳惜音看着向她走来的人,心底的想念再也按捺不住,她干脆起身,迎向叶昭。

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要快。

叶昭很是恍惚。

从漠北的桃花林到京城的郡王府,她们早已无数次像这样面对面朝对方走去过无数次,每一次柳惜音来到她面前,含情的双眸偷偷扫她一眼,随后便垂首低眸,眉眼的笑里都有如小鹿般的羞怯。

那时她们尚且隔着几步之遥。

“阿昭”

而如今,柳惜音跨过这几步,低低唤着她的名。依偎进她怀里。

少年岁月已远,那些或温馨或残酷的过往也渐渐成了记忆里的灰,散不去,可到底是虚无。只有她怀里这个温温热热的人,是穿过时间和记忆后唯一的真实。

叶昭揽着柳惜音的腰,低头去嗅她鬓间的香。

她曾犹豫过自己对柳惜音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感情,是青梅竹马少年时的相伴相依所以离不开放不下?是因那一场大梦里的悔恨自责与心痛?是偶尔某些瞬间一闪即逝当作不知的心动?

这些把她困在迷雾里,温柔对着柳惜音,却不敢再向前迈半步。

好在那一场落水把所有一切擦的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摆在她面前让她看清。除了后悔与心疼,还有那份藏的太久而不自知的喜欢。

她忍不住对那些靠近柳惜音的人...的杀意。

或许从见到柳惜音第一面,叫出惜音那两个字开始,叶昭就已将她划为陪她长大,也会陪她变老的人。

没错,就这样,一直到老。

叶昭长长舒了一口气。

“阿昭,你身上好暖”

“你觉得冷了?”

“不冷,可就是觉得你身上...很暖,暖的让人不想动”

柳惜音撒娇般把头埋进叶昭的颈窝中,叶昭让她蹭地直发笑。

“好啦”

夜色已深,今天来来回回折腾,心神松懈下来后乏意就一波一波往上泛,叶昭晃了晃怀里的柳惜音,把她捞出来,脸上也分明都是困倦之色,她凑过去抵着她的额角蹭了一下,然后将人打横抱起来。

柳惜音刚才显然是强撑着在等她,叶昭才抱着她走出几步,她脑袋就歪在叶昭肩上,睡了过去。

“真是...”

向来手脚不知轻重的叶将军此刻像抱着世上最易碎的珍宝,力道是放轻了又放轻,生怕颠醒柳惜音。她离床其实不远,十几步的距离,然而这点距离走下来,竟出了身细汗。

好不容易将柳惜音抱上床安置好,叶昭看了她一会,嘴上的哈欠是一个接一个。

好梦,惜音。

她脱掉外衣,从另一边滚进被窝里,柳惜音身上还有点凉,她凑过去抱她入怀暖着。

困到不行的叶将军忍着困意咧嘴傻乐了一会,最后吧唧一下亲在柳惜音下巴上,才安心闭上眼。

两人相拥入眠。


月华如练,蜿蜒过逐渐安静沉入黑暗中的东京城,一路延伸到北方刮着瑟瑟晚风的草原上。

西夏王宫的灯火还通明如昼,伊诺正擦拭着自己心爱的弯刀。

他对面高大蓄须的壮汉是他大哥,西夏国第一勇士大皇子哈尔敦,而坐在王座上双眼浑浊的老人,是他们的父亲,西夏国的王。

“怎么还没来啊”

哈尔敦根本耐不住性子久坐,他拍案起身,在原地踱步。

伊诺安静的很,也不觉得自己的哥哥晃来晃去烦,他就擦着弯刀,眸子里光影光影变幻。

“大汗,人来了”

哈尔敦忽然止住步子,看着进来通报的侍卫,伊诺举起自己的弯刀,在烛火下细细打量。

西夏王沉着脸,依旧是那副混沌模样。

来人围着宽大的披风,一身草原上夜里料峭的寒气。

“见过大汗,大皇子,二皇子”

哈尔敦急躁,抓着来人的手腕就直入正题。

“一切已就绪”

“好好好!”

伊诺想起东京城的繁华情景和郡王府尘土飞扬的练武场,嘴角勾起笑。

叶昭...赵玉瑾...呵。

来人低下头,在哈尔敦的狂笑和伊诺的冷笑中退入阴影里,隐去自己那张平凡的脸。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东京城,正好起了阵晚风。

十七、

胡青生平第一厌,便是叨叨个不停的赵玉瑾。

他不知道一个大老爷们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念个一两次就罢了,偏偏要翻来覆去的说。

就比如现在。

“那儿出招慢了”

“哎呀怎么就慢了”

“这一慢,败笔啊败笔啊”

......

“将军和惜音姑娘都拆到三十招开外了你还揪着第十招,有完没完了?”

“没完!”

胡青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他难得看将军压着力道和人对打,看的正高兴,这个混小子偏要来坏他心情。

赵玉瑾瞪圆眼睛:“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没抽过你啊?以为暂任叶家军主帅你就能上天了?”

这话一击戳中赵玉瑾死穴,他一下蔫了:“上什么天上什么天!谁乐意当叶家军主帅!都是那个活阎王!”

胡青轻嗤出声,赵玉瑾不乐意,他还不乐意呢,那天大冷天的从被窝里被挖出来传上朝,困地站都站不稳,还得强打精神和同样一脸倦意的赵玉瑾齐齐跪在殿前,认真听皇上颁下旨意。

“着令南平郡王赵玉瑾暂代叶家军主将之职,胡青任副将,望你二人齐心治军,不负朕与宣武侯一番期望”

胡青只觉一道雷劈在他天灵盖上。

“臣”他木着脸俯身下拜“胡青谨遵皇上旨意”

圣旨在上,皇帝眼中也暗藏威胁,满心不愿的南平郡王瘪嘴,也随之拜了下去。

“臣,赵玉瑾,谨遵皇上旨意”

赵玉瑾知道,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他要是敢闹,皇上就敢把他即刻拖出去斩了。

不过让他这个纨绔暂任主将,执掌兵权,这些大臣竟无一人出来反对?奇怪奇怪。

下了朝,赵玉瑾就冲回郡王府兴师问罪去了,叶昭玩这一出也没跟胡青提前通气,他干脆跟着去看热闹。

“小夏子!小夏子!”

赵玉瑾一进王府大门就开始嚷嚷,小夏子碎步跑过来:“郡王?”

“叶昭人呢??!叶昭人在哪?!”

“叶将军?”小夏子愣了一下“叶将军此时应该在柳姑娘院子里”

“柳...惜音?这个时候她在柳惜音院子里?”

赵玉瑾抬头看了一眼还黑着的天色“叶昭在惜音姑娘那过的夜?”

“...”小夏子咽下嘴边那句‘怎么,您不知道吗’

他家郡王和叶将军成天进水不犯河水的,两人凑一块的时候都是在练武场,郡王又不管王府里的事,他哪知道叶将军去何处过夜。

“柳姑娘到王府之后,叶将军一直是睡在她那儿的”

赵玉瑾乍一听觉得没什么,可想想又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算了,走,去柳姑娘那”

随后而来的胡青笑到肚子都疼了,这话可不是不太对么,若是把赵玉瑾和叶昭调换一下男女身份,那哪里大大不对,一下便能听出来。


“叶昭,你给我出来!”

红莺让忽然间冲进院子里的赵玉瑾吓了一大跳:“郡王??”

“叶昭呢?叶昭在哪?”

一大清早的郡王爷这是唱哪出?红莺赶忙拦了他一下,挡在柳惜音房门前。

“郡王,将军和小姐才起身,你有何事?不如让奴婢代为通传”

“通什么传?你走开!我要找叶昭!”

赵玉瑾伸手去推红莺,红莺是练过武的,身手扎实,只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赵玉瑾这一推竟没有推动。

“郡王,这可是小姐闺房,她们刚起身你便要闯进去,传出去了让外人怎么想?”

赵玉瑾哪知道外人怎么想,他一心找叶昭算账,叶昭在他心里又跟女人二字沾不上半点边,气急之下也忘了柳惜音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红莺,让他进来”

二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房里忽然传出叶昭的声音,红莺这才不情不愿挪开身。

其实刚才叶将军和小姐早就梳洗完了,不过她就是不想让这个郡王爷冒冒失失闯进去。

没脑子,也不想想万一两人都没起呢,那闯进去成什么样子了。

“胡军师?你怎么也来了?”

赵玉瑾推门的力道不可谓不重,红莺听着心里都跳了一下,她抚着胸口,余光瞥见正抬步跨进院里的胡青,转过身去好奇问道。

“我?我来看热闹,顺便看看将军”

这个时候来看?红莺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叶昭你什么意思?!”

赵玉瑾一进房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吼。

叶昭侧坐在外室的榻上,衣着整齐,柳惜音站在她身后,正为她梳发。

“什么什么意思?”

“‘着令南平郡王赵玉瑾暂代叶家军主帅之职’什么意思?!”

“便是让你暂代主帅位置,你有何处不解?”

叶昭坐地端正,腰背挺如青松,一身威严气势随着嘴角勾出来的淡笑居然让赵玉瑾心里的火哑了一瞬。

“你!我根本不会治军!你这根本是在胡闹”

“所以皇上不是任狐狸为副将辅佐你?”

赵玉瑾见不得叶昭如此轻描淡写,他今日突然被传去上朝本就有些懵,皇上那道旨意下来时更是犹如五雷轰顶,他慌乱无比又愤懑难忍,气冲冲跑来找叶昭,可叶昭这态度让他感觉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如此惴惴,叶昭却毫不在意,仿佛这只是个类似今儿个午膳用什么的问题罢了。

“叶家军不会服我这个主帅”

“他们不服,让他们服便是了”

“你说的轻巧!不行,我不当这个主帅,我根本管不来一支军队”

叶昭笑出了声:“赵玉瑾,这个时候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你!”

赵玉瑾听见叶昭在笑他,咬牙切齿“你这个男人婆!活阎....”

最后那个王字尚未出口,他忽觉周身骤然寒了一下,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扫过来。

专心为叶昭梳发的柳惜音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平日楚楚动人的眸子里,满是黑云阴翳。赵玉瑾让这突如其来的反差惊地无声张了张嘴,没能把骂叶昭的话说完。

叶昭浑然不在乎赵玉瑾想骂什么,她都听惯了,只是看赵玉瑾忽然噎住下文,再看他的目光所在,嘴角又咧了咧。

“赵玉瑾,你记不记得你和西夏国二皇子对打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你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但是最后呢?”

伊诺灰溜溜跑出了郡王府。

“这和治军能一样吗?!我根本不会治军”赵玉瑾梗着脖子反问。

“你当初也不会武”

叶昭静静说道“赵玉瑾,没人是天生就会带兵的,我十几岁上战场,那会带兵可比你这会难多了”

“我!我!”

赵玉瑾很是烦躁,他一个纨绔,怎么和叶昭比啊。

“赵玉瑾,我少年纨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可省省”

“还是那句话,是鹰是绵羊,全看你自己选择”

“你敢拿起剑去对阵西夏国的二皇子,那就用这份胆量去带兵治军,不懂的事问狐狸,还有什么可愁的?”

“当然,你要是从心底还觉得自己是只绵羊的话,那我叶昭无话可说,明天我就上朝,请皇上收回成命...理由就说南平郡王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是纨绔,不愿奋起不愿上进”

瞧瞧他们将军,说起来话一套一套的,这还是以前那个嘴笨到上天的叶将军么?

胡青靠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

“狐狸”

热闹不是白看的,叶昭怎么会放过送上门的胡青。

胡青撇嘴,走了进去。

“属下必定尽心竭力,辅佐郡王爷治军”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叶昭过会要说什么,他干脆躬身行礼,抢了个先。

“喏,听到了?”

赵玉瑾还能说什么,道理摆了,忠心也表了,他除了被赶上架,没有第二条路走。赵玉瑾无话可说,袖子一甩,跑了。

“将军,这事儿你都不跟兄弟们通个气的?”

“通了气哪看得到你这样的表情?”

“...你就不怕赵玉瑾搞得军心大乱?”

叶昭敲了敲榻上的小几案“你们又不是死的,况且这个时候,来点乱子也好”

“将军这是想搅浑水了?”

“水可不清”

宋辽大战刚结束,举国都以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有战事,世家贵胄纷纷把自家不成器的子弟往军中塞。

可接下来一段时间真会太太平平?

胡青想到了这段时间接连发来的密报,心底冷哼。

赵玉瑾身后站着皇上,借他的手来荡一荡军中的浮躁风气倒是最适合不过。

....但是做副将的是他胡青,受劳累的...也是他胡青啊!

凭什么一起打的仗,烂摊子总是他的?

“阿昭,今日就扎发辫好不好?”

“嗯?好啊”

胡青沉思中听到“发辫”两个字,不由转过眼,恍然间耳边响起叶昭刚说的某句话。

“我少年纨绔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叶昭从前在漠北的时候,极其讨厌束发,成日里晃着条辫子到处胡作非为,之后....带兵上了战场,倒是习惯了束发。

他看着叶昭抬眸和柳惜音相视一笑,感觉忽而又回到了那年,漠北桃花林里,树上无忧无虑的少年,树下天真明媚的少女。

命之一字,真难细究。

胡青转开眼。


十八、

“他练剑之前嘟嘟囔囔说什么呢?”

胡青捂着一边耳朵,没好气喝了口茶,叶昭接过柳惜音手拎的剑,递给秋水,又从红莺那取了帕子,笨手笨脚地给她擦着汗。

“说什么,说惜音姑娘第十招出招慢了,第四十招又收的太快,第五十一招气力不足.....”

“停停,这都是什么”

“将军大人,听不出来啊?借着惜音姑娘损你呢”

“损我?这小子最近在军营里是不是心野了?”

“这是心怨你呢,他现在在军营里除了要拼命练武省得天天被兄弟们‘操练’之外还要处理各种军务,忙地脚不沾地”

叶昭给柳惜音擦完汗之后顺便又用那张帕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抹:“那行吧,先歇会”

行吧?行什么?歇一会再教训赵玉瑾?

胡青看了眼正在另一边独自练剑的赵玉瑾,满目同情。


果然等赵玉瑾收剑时,叶昭牵着柳惜音慢悠悠起身,顺带让秋水将她拿着的剑交给柳惜音。

“赵玉瑾”

赵玉瑾满脸茫然,看她:“怎么?”

“听狐狸说你方才一直在念惜音的出招”

“....”胡青捂着嘴,赵玉瑾瞪过来他就瞪回去。

“..说..说都说不得了?”

“说得,不过看你如此厉害,便来亲自试试吧”

赵玉瑾傻了眼:“什么意思?”

叶昭去看柳惜音:“嘴上耍功夫不算什么,打一架”

“我不和你打!你明摆着欺负人!”

赵玉瑾直跳脚,他不就说了柳惜音一嘴吗,怎么叶昭护她表妹护到这个份上?以强欺弱还要不要脸了?

“谁说我和你打?”

“那我和...”赵玉瑾说着,忽然感觉下巴要掉了“和惜音姑娘打???!”

胡青喷出口中含着的茶水,溅了一桌。

“不行不行,老子不欺负女人”

赵玉瑾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胡青擦去唇边水渍,一阵牙酸。

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啧。

“少废话,要么当你认输,要么就别唧唧歪歪”

叶昭冷笑起来:“或者,我跟你过一过手”

“.....”

赵玉瑾还能怎么着,硬着头皮和上前来的柳惜音见礼,然后摆开架势。

叶昭坐回去,瞅见桌上一片狼藉,踹胡青一脚:“做什么这是?”

“我还以为将军要亲自上呢”

“我抽他又没意思”

叶昭不敢靠着桌子,干脆侧过身子,端正坐好,胡青讪讪一笑,招来一旁的下人收拾桌面。


赵玉瑾发誓这和他想的不一样,柳惜音不是个身娇体柔的弱女子吗???怎么剑上传来的力道这么沉?

他一开始存着怜香惜玉的心还放松了力道,结果被打了个七荤八素。

柳惜音可不似他招招留情,她身法本就快,加上赵玉瑾傻子一样不设防备,还没走过二十招,赵玉瑾身上就让她用剑背抽了好几下。

赵玉瑾眼泪都要出来了。

柳惜音那剑和叶昭那柄皎龙剑虽然看起来一样,实质上相比起皎龙剑的厚重,称得上又利又薄,抽起人来的痛感胜了不止一两分。

他做什么要嘴贱啊,柳惜音当时对战的人可是叶昭,在场这几个谁在叶昭面前不是破绽百出?

赵玉瑾狼狈后退。

胡青在一边围观地直乐呵:“哈哈哈哈赵玉瑾这傻小子,活该!”

叶昭只盯着柳惜音,笑容满面。

“将军,虽说是这小子自找的,但是你这样也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什么你心里没数吗?这惜音姑娘可是看赵玉瑾不顺眼好久了,赵玉瑾自己蠢,还以为她是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家。

活该让人抽地满练武场跑。

“他自己多嘴,惜音教训他理所当然,有我什么事”

胡青不跟他争辩。

赵玉瑾一开始便低估了柳惜音导致全盘溃败,根本无法招架柳惜音的攻势,最后剑被打飞不说,还让柳惜音一剑拍在了那张俊俏的小脸蛋儿上,他难以置信地捂着侧脸被胡青揪出场,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哭哭哭,哭什么哭”

胡青一脸嫌弃。

“我的脸!我要破相了!”

“破相你个头,就是红了一片,哭个鸟蛋”

叶昭忍俊不禁,装作没听到郡王爷的哭号,柳惜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的抱住她臂膀,这才笑盈盈的向赵玉瑾致歉。

“一时收手不及,望郡王爷不要怪罪惜音”

怪罪?他哪敢怪罪?叶昭在一边站着,他脸上还隐隐作痛,怪罪?他要不要命了?

“没...没事.....”

赵玉瑾嘶嘶吸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胡青还要去戳他脸上受伤的地方:“活该吧,惜音姑娘从前就练过武,叫你要惹人家....”

赵玉瑾狠狠拍开胡青的手。

这个女人从前习武他怎么知道,看着弱柳扶风的!

惜音姑娘从前就练过武.....

柳惜音听得胡青这么刺赵玉瑾脸色一变,急忙侧头去看叶昭,叶昭脸上全无意外之色,似是早就知晓。

“阿昭”

这一声里有熟悉的惶然不安。

叶昭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手上的蛇形戒指。

“嗯,这样很好”

她没头没脑说了句。

“惜音,这样很好”

胡青去调查过她,阿昭也知道了,她的表妹,并非看起来如此温柔纯良。

可她说,惜音,这样很好。

柳惜音紧紧抓住叶昭的手。


叶昭虽然卸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也将叶家军主将一职交予赵玉瑾,但军中稍大的事务,胡青还是会谴人来一一汇报。

所以今日秋老虎来寻她的时候叶昭并未觉得反常。

“将军,狐狸请你过去一趟”

“嗯?”叶昭诧异抬头“什么事要让我去一趟”

“新入职的小队长郭有德先是行凶打死一名新兵,后又动手打伤老兵,这会儿要请军法,处置涉事一干人等”

“赵玉瑾主持?”

她沉吟一会,说道:“秋老虎,你去取玄铁鞭,先回校场交与赵玉瑾,我随后到,让狐狸看紧一点,军法威严,不容任何动摇”

秋老虎领命退走。

叶昭转身去寻柳惜音。


校场此时鼓声震天。

赵玉瑾按着剑,站在数列跪着的人面前,领头跪着的人正是郭有德,他一脸不屑,似是笃定赵玉瑾不敢动他。

胡青走上来,递过秋老虎从叶昭那取来的玄铁鞭,高声说道:“宣读太祖留下的十七条军法!”

两边鼓声骤急。

“太祖铁令”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举旗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他扬手,十几名侩子手便从两旁鱼贯而入。

“郭有德,你可有话说?”

赵玉瑾沉声发问。

“郡王爷,好威风啊”

秋老虎从旁踹他肩头一脚,赵玉瑾面无表情应道:“的确威风”

“那请威风的郡王爷手下留情,我过后便去道歉,抚恤死去新兵的家人”

郭有德仰头,眼中是满满的挑衅。

赵玉瑾握紧手里的玄铁鞭,抬手,狠狠在他身上抽了一下,那玄铁鞭以玄铁制成,又重又沉,落在身上连着皮肉筋骨一起捶打,能痛的人满地打滚。

郭有德不料赵玉瑾会来这么一手,他平日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何时受过这种打,当即栽倒在地,痛到满脸发白。

“我问你,听完太祖十七条军令,你可有话说?”

胡青抓着郭有德后领,将他揪起来,郭有德脸上冷汗涔涔,眼睛里因剧痛暴起一片血丝。

“赵玉瑾,你装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军法,凭我是主将,凭我手中是太祖御赐的玄铁鞭”

“呸,你算什么主将,你有什么军功?这位置不过是叶昭那个婆娘施舍给你,你还当了真,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吗?!”

“不敢”

赵玉瑾抬手又抽了郭有德一下。

“我没有军功,得主将位置不过是圣恩浩荡,但郭有德,今日处置你,我敢拍着胸膛说一句,自我进军营以来,太祖十七条铁令,我无一违反,就凭这点,我处置你,你看军中谁人敢多嘴我没有资格?!”

校场里列成方阵的将士肃穆无言,赵玉瑾掷地有声,声音在校场上空回荡。

“呵,说的好听,你也不过仰仗皇上和叶昭那臭婆娘罢了,不过连那臭婆娘的势你也借,倒叫我开了眼”

“听你这话,你很是看不起叶昭?”

“一个娘们儿,穿上盔甲装成男人,呸”

赵玉瑾闻言蹲下身,捏住郭有德的脸:“怎么样,那你是比叶昭这个娘们儿多杀了多少敌人,多守护了多少百姓,多护卫了几年边关?啊?!”

郭有德让他捏的唔唔直叫,说不出话。

“娘们儿娘们儿,娘们儿怎么了,娘们儿不比你这个只会窝里横欺负自己人的怂蛋来地有气概?你这个躲在她守的山河之中逍遥快活的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她?!”

赵玉瑾重重将他向后一推,起身把玄铁鞭丢到地上,他看胡青一眼,拔出自己的佩剑。

郭有德瘫在地上直喘气,见他拔剑,神色终于惊恐起来:“我是皇后的侄子,我叔叔是吏部尚书,你...你不能动我!”

“呸!”赵玉瑾啐道“老子他妈还是皇亲国戚呢,你算老几啊老子动不得”

胡青扬手,候在周围的侩子手纷纷擎起大刀,他冷眼看着这群人开始求饶,不为所动。

“杀!”

一声令下,十几颗人头落地。

郭有德躺在血泊里,周围全是他狐朋狗友熟悉的面容,他吓得两股战战,双腿间忽然湿了一片。

胡青看着举剑迟迟不挥的赵玉瑾,厉声重复:“杀!”

“杀!”

“杀!”

到最后列阵将士全部高声附和起来。

“杀!!”

叶家军里,只认军法与血。

赵玉瑾抖着手。

叶昭在城楼上,远远看见一道剑光划过,她转头去问牵着她手的柳惜音。

“怕不怕?”

柳惜音摇摇头:“阿昭在,不怕”

“我若不在呢?”

叶昭笑起来,柳惜音迟疑一下,接着摇头:“也不怕”

“好姑娘”

胡青不动声色搀起腿软的赵玉瑾,免得他因为杀人见血倒在地上失了主将的面子,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城楼上的叶昭和柳惜音。

叶昭冲他点点头。

胡青觉得自己只怕麻烦大了。

呵呵,果然无缘无故教人练武不是没有缘由的,现在校场杀人都要带着人来.....

他现在请求卸甲归田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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